重要阅读：背负着家庭期望和诱惑，一些外籍家庭佣工陷入了债务陷阱

　　

　　

　　新加坡:去年年底，在马尼拉北部的一个岛上，一名菲律宾女佣的弟弟和侄子发生了两起离奇的事故，这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位45岁的老人自1999年以来一直在新加坡工作，他必须想办法筹集大约8.5万比索(合1500美元)来支付他们的手术和住院费用。

　　梅丽莎(化名)此前曾向雇主借了5000新元，后来又归还了，她不想再申请一笔巨额贷款。

　　因此，她从四个不同的朋友和一个菲律宾的有执照的放债人那里借了不同数额的钱，他们都向她收取贷款利息。

　　她说，几个月来，她很难入睡。“我一直在想如何回报所有这些人。”

　　她曾一度考虑向当地放债人求助，但被无数同行的恐怖故事吓到了，他们说，如果外国家庭佣工(FDWs)没有按时偿还债务，他们就会做“坏事”。

　　因此，梅丽莎决定孤注一掷，毫不夸张地说，就是转向在线赌博网站。但幸运女神对她的祈祷不感兴趣，她的财务状况恶化了，而她的雇主却一直不知道。

　　她在四个月里损失了5000多新元。

　　“我不想再赌博了。这非常困难，压力很大，”她说。她在匿名的条件下接受了《今日》的采访，因为她害怕惹上雇主的麻烦。

　　最终，她的姑姑(也是新加坡的外籍劳工)帮助了她，她借给她3000新元，还清了所有欠款。

　　她说，现在她所有的债务都集中在她的姨妈身上，她感觉轻松多了，并将在未来几个月集中精力偿还债务。

　　雇主对他们的家庭佣工负债感到不满，或者被放债人骚扰并担心他们的安全，也倾向于遣返他们。

　　不幸的是，许多外籍佣工发现自己所处的这种不稳定的财务状况并不新鲜。

　　2019年，由信息服务公司益百利(Experian)和香港慈善机构Enrich委托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新加坡三分之一的外籍佣工负债。

　　同年，政府透露，从2016年到2018年，从持牌放债人那里借款的外国人急剧增加。

　　2016年，7500名外国人从持牌放债人那里借款。2018年，这一数字增长了7倍多，达到5.5万英镑，仅在2019年上半年，就有5.3万英镑从持牌放债人那里借款。

　　为了遏制贷款激增，新加坡法务部在2019年推出了一系列措施，包括对低收入外国人设定贷款上限，将他们从所有放贷机构借入的总金额限制在500新元。

　　这些措施似乎起了作用。

　　马来西亚内政部在2023年2月回应国会议员Seah Kian Peng提出的国会问题时表示，从2020年到2022年，从持牌放债人那里借款的外佣人数“有所增加，但仍保持在每年约150人的低位”。

　　然而，该部门还指出，据新加坡警察部队估计，从无照放债人那里借款的外籍佣工人数为“数百人”，从2020年到2022年，这一数字一直在增加。

　　一些福利机构向今日报表示，旨在限制外佣向持牌放债人借款的措施，可能无意中导致这些外劳寻找其他途径获得他们迫切需要的资金。

　　事实上，据《今日》(TODAY)最近报道，这些方式包括在幸运广场(Lucky Plaza)等商场的一些商店分期付款购买黄金首饰，然后立即典当，换取一笔现金。

　　48岁的菲律宾人辛德琳?米兰达(Cyndelene Miranda)在新加坡做了13年的家政工人。她表示，由于利率很高，她的朋友中约有三分之一难以分期偿还这些珠宝店的欠款。

　　例如，一家商店对每克黄金收取大约100新元的利息——因此，一名工人必须为一件含有3克黄金的物品支付300新元。

　　

　　家政工人辛德琳·米兰达说，由于珠宝店的高利率，她大约三分之一的朋友都很难分期偿还欠珠宝店的钱。(图片来源:TODAY/Ili Nadhirah Mansor)

　　米兰达补充说，她和她的同龄人还经常通过WhatsApp收到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说要借钱给他们;有些女佣在绝望中接受了这些工作。

　　今天，新加坡有超过28万名外佣，人们普遍担心社会是否做得足够多，以帮助这一弱势工人群体。

　　《今日》将探讨导致这些外劳负债的因素，为什么这与整个社会有关，以及可以采取哪些措施来解决这一长期存在的问题。

　　虽然自2019年以来没有任何关于有多少外籍佣工负债的最新统计数据，但一些慈善机构和女佣职业介绍所告诉《今日》，他们发现雇主对女佣向无照放债人(包括高利贷者)借款的投诉有所增加。

　　一个这样的慈善机构，祝福恩典社会服务，说债务状况近年来“没有改善”。外佣每周都会向该慈善机构寻求经济援助，目前约有50名外佣负债。

　　万能就业中介公司(Universal Employment Agency)总经理埃德蒙?维尼(Edmund Pooh)表示，该公司还注意到，为合法和非法借款借款或充当担保人的外籍佣工有所增加。

　　维尼表示，该机构通常会在一年内收到一到两起雇主投诉，但在2023年，这一数字上升到了五到六起。

　　移民经济人道主义组织(Home)和职业介绍所协会(AEAS)的发言人也证实了借款的增加。

　　然而，由民政部支持的慈善机构外籍家庭佣工社会支持和培训协会(Fast)表示，他们处理的债务案件数量并没有明显变化。

　　圣格蕾丝补充说，外佣欠零售商店(包括在幸运广场销售珠宝的商店)钱的情况有所增加，这些商店对他们的产品收取“不合理的过高”利率。

　　“迟交的利息有时甚至会超过本金，所以由于迟交的利息还在继续，这就变成了一个无止境的还款循环。这也被称为债务陷阱。”

　　

　　2024年3月24日，在幸运广场的外籍家庭佣工。一些慈善机构和女佣职业介绍所告诉《今日》，他们发现来自雇主的投诉有所增加

　　他们的女佣从无照放债人那里借钱，包括高利贷者。(图片来源:TODAY/Nuria Ling)

　　除了家庭佣工负债时面临的困境外，雇主们也发现自己陷入了棘手的困境。

　　为他服务了10年的助手今年背上了大约1000新元的债务。Joseph Ong表示，因为这个原因，她经常“心烦意乱，看起来很麻烦”。40多岁的王先生最终支付了她的未付款项。

　　对于理发师雷切尔·Foo (rachel Foo)和她的家人来说，他们做了14年的前家庭佣工经常会提前向她的父母要4到6个月的工资，还会向她和她的兄弟姐妹借钱。

　　符女士说，当她缺钱的时候，女佣会在家里哭上几天，后者说这是因为在印度尼西亚家里有紧急情况。

　　她说:“我们雇她主要是为了照顾我们106岁的奶奶，以防我们外出工作时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主要担心的是她能否专注于工作，以及她的经济问题是否会再次出现……我们能提供的(经济上的)帮助有限。”

　　遗憾的是，尽管这家人一直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贷款，但他们的帮主最终还是在2023年偷走了他们的珠宝和现金——符女士称这是一次“创伤”经历，因为他们一直把她视为家庭的一部分。

　　他们的前助手于上周四(3月21日)被判入狱14个月。

　　雇主最终可能会受到骚扰，甚至受到高利贷者的威胁，要求他们偿还女佣的债务，这可能会让他们感到不安全和脆弱。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通常必须承担将家庭佣工送回家并雇用替代的费用。

　　除了将低收入外国人(年收入低于1万新元)的借款额度限制在500新元之外，法务部还在2019年实施了其他措施，禁止持牌放债人在广告中针对这些工人。

　　从当年8月16日起，银行不得向300名以上的外国人提供贷款，且每次向外国人提供的贷款总额不得超过15万新元。

　　为了补充这些执法措施，民政部在2023年表示，它一直在与各利益相关方密切合作，教育农民工，包括外佣，“谨慎的财务管理做法以及借款的风险和影响”。

　　这方面的工作包括为所有首次入职的外籍家庭佣工强制性的定居计划、《流动家庭佣工理财指引》等指南、定期通讯，以及教育雇主建议外籍家庭佣工远离无牌放债人。

　　

　　除了将低收入外国人的贷款额度限制在500新元以下外，2019年法律部还实施了其他措施，禁止持牌mo

　　贷款机构不再在广告中针对低收入的外国人。(图片来源:TODAY/Nuria Ling)

　　该部还为外籍佣工开设了一个专门的TikTok账户“Friends_SgMDW”，该账户用外籍佣工的母语发布视频，警告她们警惕骗局，并为她们提供在面临经济困难时可以寻求帮助的途径。

　　他们的一些视频甚至获得了超过200万的点击量。

　　此外，AEAS的约300家成员机构提醒工人不要通过非法手段借钱，这是其“指导清单”的一部分。该协会表示，AEAS处理了在新加坡安置的约70%的外佣。

　　那么，为什么机构和慈善机构仍然看到越来越多的家庭佣工陷入财务困境呢?

　　格蕾丝说，由于有执照的放债人对他们可以贷款给多少外国人有现有的配额，他们往往不愿意贷款给低收入的外国佣工。

　　“因此，由于没有合法的借贷途径，外佣只好求助于无牌放债人、零售公司/商店、手机店或珠宝店。”

　　JForce职业介绍所(JForce Employment Agency)创始人Jeffrey Wong表示，Facebook和TikTok等社交媒体应用程序也为剥削性企业和非法放贷者接触外籍佣工提供了一个容易的途径，这加剧了问题。

　　另一个关键因素是外籍佣工同伴的影响。

　　AEAS主席K Jayaprema说，外劳之间的“同伴关系”往往比组织发出的警告更有说服力。

　　“当一个朋友告诉另一个朋友:‘别担心，没事的，我已经做到了’——你只会听，”她说。

　　“MOM、协会或一开始部署他们的机构的建议是，在那个时候，他们迫切需要钱，这将如何留在一个人的脑海里?”

　　JForce的黄先生对此表示赞同，他说:“不管我们教他们多少，我都不能和他们的朋友吵架，因为他们(经常)和他们在一起——在Facebook Messenger、TikTok、论坛上……(他们认为)既然每个人都这么做，为什么我不能呢?”

　　外佣陷入债务的另一个关键原因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照顾家乡的大家庭方面承担着巨大的责任，其中一些人认为外佣在新加坡赚得不错，因此很容易获得经济上的帮助。

　　据《今日》采访的机构称，根据国籍和经验的不同，外佣每月的收入通常在500新元到1000新元以上。

　　对于来自缅甸的家庭佣工来说，近年来该国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间的政治不稳定是他们感到经济紧张的另一个因素。

　　

　　导致女佣陷入债务的一个关键因素是过度的回应

　　他们中的一些人承担着照顾家乡大家庭的责任，这些大家庭认为这些女佣是一个容易获得经济帮助的来源，因为他们认为她们赚得很多

　　我在新加坡。(图片来源:TODAY/Nuria Ling)

　　31岁的尹惠惠钦(Yoon Wai Wai Khin，音)是一名家庭佣工，2021年她的月薪为500新元，每个月她几乎会把所有的收入都寄回宝固，偶尔会在银行里只留下10新元。

　　她的父亲是家里的另一个经济支柱，以开车为生，由于缅甸政府的限制，他无法工作，Yoon女士被迫向雇主借钱来帮助她的五口之家生存。

　　尹女士所描绘的将几乎所有财产都奉献给亲人的家庭压力，对外籍佣工来说并不陌生，无论他们来自哪个国家。

　　“(负债的)主要原因是我们在菲律宾的家庭需要，”来自新埃西贾的一名33岁的家庭佣工说，她只愿意被称为简女士。

　　2018年，在她的雇主拒绝了她预支工资的要求后，她从五个不同的放债人和一个高利贷人那里借了钱来支付儿子的医院账单。

　　由于无力偿还债务，她多次被放债人通过短信骚扰，短信中包含许多“脏话”。

　　但简觉得当时她没有其他选择。

　　“我们想支持他们，即使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尽最大努力给他们我们所拥有的，甚至没有意识到我们是陷入困境的人，”她说。

　　简女士和莫内特女士都设法得到了祝福恩典社会服务机构的支持，该机构将她们纳入了一个“债务整合计划”，由第三方公司帮助她们偿还现有贷款。

　　根据这一计划，外籍佣工将能够按照更易于管理的时间表，只偿还欠一方的款项，而不是欠许多方。

　　回想起五年前的经历，两位女士都说，她们已经学会了在无法提供帮助时拒绝家人的要求，即使这很难做到。

　　“我们的家庭关系非常紧密。即使是我的侄子，我也得花钱送他们上学。我必须帮助我姐姐的家人，我哥哥的家人。这就是我们的文化。即使他们不向我们要钱，我们也会给的。”

　　她补充说:“现在如果我没有钱，我会说不……我很感激我(现在)没有债务，我有应急的钱，可以从银行里取出来。”

　　“我们尽可能地希望我们的家庭佣工们学习金融知识……如果我们没有钱，我们可以拒绝——我们不能给予一切。”

　　这些来自外籍佣工的轶事表明，这些家庭佣工在经济上是多么脆弱。外籍佣工的这些轶事几乎总能概括出他们要把大部分工资寄回家的家庭压力。

　　偶尔的家庭紧急情况进一步增加了他们陷入债务或被企业掠夺的敏感性。

　　南洋理工大学(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社会学助理教授香农·昂(Shannon Ang)表示，重要的是要解决外籍劳工陷入债务的根本原因，因为新加坡有义务关心对社会做出重大贡献的移民工人的福祉。

　　

　　将大部分工资寄回家的家庭压力表明，这些家庭佣工在经济上是多么脆弱。(图片来源:TODAY/Ili Nadhirah Mansor)

　　在如何解决女佣负债问题上，外佣、雇主、女佣中介、慈善机构和《今日》采访的议员们提出了各种建议。

　　耀竹岗单身选区议员叶汉翁表示，政府在家庭佣工中心为新工人举办的访谈中“应该做得更多”，因为这是一个让外佣在雇主不在场的情况下私下谈论他们财务问题的渠道，并为他们提供某种形式的财务咨询。

　　叶先生于2021年5月在国会向时任人力部长张志贤(Josephine Teo)提出了一个关于如何确保外籍劳工能够“诚实地分享他们的担忧”的问题，张志贤以书面形式回应说，该中心将“努力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并旨在以外籍劳工的母语进行所有访谈，以确保他们被理解。

　　这样一个安全的环境也应该延伸到家里，流动工人权利组织“临时工也算”说。

　　防止外佣负债“首先要在家里建立一种开放沟通和理解的文化，这样我们的帮佣就可以放心地分享他们的问题，在他们求助于有风险的解决方案之前，我们可能能够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它说。

　　Ang助理教授对此表示赞同，他认为社会需要找到方法，让外佣能够“更自由地”说出她们的状况、需求、困难和愿望——“而不必担心遭到报复”。

　　对莫奈特、梅利莎、尹女士和许多外籍佣工来说，通过金融知识灌输负责任的消费文化，可能是防止外籍佣工陷入债务恶性循环的关键。

　　但在新加坡教育外籍佣工只是难题的一部分。

　　“从长远来看，教育将有所帮助，但这并不能解决他们在国内养家糊口的迫切需要，”在金融行业工作的雇主王先生表示。

　　“我认为，通过政府计划和非营利机构，为外佣提供获得短期小额贷款的途径，将会有所帮助。目前，外劳唯一的选择就是剥削和利用她们的绝望。”

　　慈善机构“祝福恩典”(Blessed Grace)对此表示赞同，认为拥有合法的借贷渠道将防止外佣沦为虐待和剥削的受害者。